‖ 权超 ‖ 闷

周二的下午总是让人昏昏欲睡。

办公室空调坏了好几天一直没修，不知从哪翻出的破风扇嘎吱嘎吱转着，温热的风吹着桌上的试卷边缘上下翻飞。桌子的主人怕试卷被吹走压了罐可乐在上面，罐子上的水汽洇湿了最上面的试卷。

没找到人的张超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卷子被祭献，凑过去一看发现是自己的，让张超对新助教的印象又坏了一分。

 

新助教的办公室在学校边缘的一排旧平房，隔壁是旧资料室，一些已经录入系统、不怎么重要又不好丢掉的旧档案就收在这里。

称赞一句鸟不拉屎也不算夸张了。

张超暗暗给新助教和他的办公室评价一栏画了个C，觉得梁朋杰的建议可以划掉了。

 

张超考试需要一位钢伴，他抽到的曲子颇有些难度，朋友纷纷表示爱莫能助。梁朋杰因为某些原因跟他们新助教混得很熟，拍着孱弱的胸脯跟他保证，这位绝对可靠。

他之前有事请了长假，和这位新助教接触不多，最近一次大概是前几天笔试，张超坐在第一排，答完卷子和监考的助教大眼瞪小眼。

字面意思的大眼瞪小眼。

金圣权助教眼睛非常大，还有点垂，在眼镜后面无辜中透着些无聊。不能玩手机的两个人尴尬对视了两分钟，张超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。

这就是他们仅有的接触了。

 

同学们说，金助教——其实只有张超这么称呼他——大家都亲切的叫他圣权、权哥，据说是个非常开朗的人，对所有人都很热情，很好相处。

张超绕着小屋慢悠悠地逛，在屋后角落看到了倚在墙边的金圣权。

 

他看着院外的绿化带，眼睛因为没有聚焦显得有些呆滞，像在思考又像是在放空，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。

脚步声让他回神看向张超，没来得及调整的表情跟今天的天气一样有些阴沉。

 

开。朗。

张超在心里咀嚼这两个字。

 

“金助教，我之前联系过你。”张超晃了晃手机。

“原来是你啊，”金圣权弯了弯嘴角，似乎是想露出笑容眼神却没有准备好，“考得怎么样？”

张超愣了一下，本想随便聊聊回去在想别的办法，被他一拐立刻想到自己被弄脏的试卷。

“那要看助教有多仁慈了。”

扮乖巧和嘻嘻哈哈讨便宜是张超的长项，他人缘向来很好，左右是堂选修，大多数时候老师们都会高抬贵手放过。

 

金圣权嘴角放弃努力，眼神也转回远处放空。指间的香烟即将燃尽，他吐出最后一点烟圈，透过薄薄的烟歪头问张超：“琴谱带来了吗？”

本想另请高明的张超被略带薄荷味的烟雾蛊惑，摸着鼻子说，忘带了，下次。

 

像一只在阴凉处躲懒的大猫。张超回去的路上想。

那天下午的金圣权让张超想起某个大型猫科动物的纪录片，吃饱喝足的大猫百无聊赖的舔着爪子。

 

之后的几天，张超约了琴房，和金圣权开始了他的练习。

张超成绩优秀唱得也好，就是运气不太行，从一大堆歌里精准抽到一首最不好唱的。

那是一首慵懒又轻佻的曲子，微醺的男中音借着酒意和恋人调情，绵长的曲调里包裹着繁复多变的转音，对技巧和表现力都是不小的考验。

 

金圣权陪着张超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练习，就像大家说的那样，开朗又热情。不仅耐心满格，还给张超很多专业方面的指导。

渐渐的，他们有了练习之外的接触。圣权是个很好的朋友，俩人各方面都很合拍。

那天下午的捕猎者和薄荷烟气都好像是张超的一场幻觉。

 

又是一个闷热的周二，湿热的空气像要融化整座城市。张超抱着笔记本躲在金圣权办公室噼里啪啦的编作业，最近他很喜欢泡在这里，有电有网有空调，还有个合得来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。

圣权瘫在沙发另一端整理近期需要的文件，敲下句号后膝盖蹭了蹭旁边的张超问他要不要来点喝的。微凉的膝盖正好蹭到张超的腰，痒得张超立刻坐直躲开，要敲的字忘了大半。

他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金圣权，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可乐：“自己拿。”

说完张超好像心有余悸揉了揉被他蹭到的地方。

烦人。张超心想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，嘴角偷偷翘起一个甜蜜的角度。

 

圣权没有错过这抹甜，他突然短暂的长出了一点骨头，支撑着他从沙发背上坐起来又瘫向张超。手臂上张超肩膀的瞬间脊椎骨再次罢工，他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挂在张超身上，身形差让他看起来好像把张超整个人包裹在怀里一样。

“成绩出了吗？”圣权的声音在张超耳边响起，阴凉的空调房里张超耳边拂过一丝温热的气息。

张超叹了口气，调出成绩单给他看。

一个还可以的分数，但是对张超来说远算不上好。

圣权也无奈的笑了。那首歌张超技巧上无可指摘，可偏偏表现力上差了口气。作为老师格外看中的优等生，被格外严格的扣了不少分。

 

“我说让你喝两杯再去，你偏不听。”圣权笑着去戳张超怕痒的腰，张超唱得了深情，唱得了喜悦，却始终扔不开那股子正经，偏偏抽到了最不正经的歌。

张超被他戳得没处可躲，支起手肘怼开金圣权，“能不能别出馊主意，老王鼻子精着呢。”

 

圣权手臂又回到张超肩膀，继续笑眯眯的动手动脚。

“张同学就是太正经，是不是没什么经验啊？”

张超听了这话，歪头拉开了点距离挑眉看金圣权。二人凑得很近，在冷气里圈出一湾温泉，气息缠绕间，有些事似乎迫不及待想破壳而出。

“金助教是想说——教我些经验么？”张超声音压得比平时更低沉一些，他拖着长音，狭长的双目带着些许揶揄。

“有点老套。”他给这段开场盖了个不甚满意的章，却又忍不住期待。

 

金助教没有说话，他眉眼含笑看着张超，贴近的距离似乎可以听到对方越来越快的心跳。

下垂的双眼含笑，目光在张超脸上游走，张超被看得有些局促，之前的揶揄渐渐隐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。

张超忍不住偷偷后仰，想拉开一些距离。

我没想逃，只是缓一口气。张超在心里给自己开脱。

 

圣权感受到他的躲避，轻笑出声，伸手圈住张超的腰向自己收紧。

“我想，我应该不需要这种借口。”

下垂的双眼在张超眼前放大，顷刻间世界只剩下带着些许薄荷味的烟火香。

金圣权的吻让张超想起那个闷热的下午，慵懒的猎豹终于圈起他心爱的猎物开始享用，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入侵张超每一寸城池。

 

夏日的午后终于等来一场细雨。

不晚不早，来得刚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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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标题是闷，bgm其实是新房客。